天常二十二年,三月初四,诸事不宜。
云玺看着送上来的黄历,心情沉重。
她也不想这样的。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对那名给她呈上了黄历的楚宫内侍说道:“拿下去,本宫从未看过黄历,这些鬼话本宫一个笔画都不信!”
内侍:???
那个老太监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嗷嗷叫唤道:“请殿下三思啊!今日着实不宜做……”
“嗯?”云玺骤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你知道什么是天意?本宫身为天子之女,代天巡狩——本宫之意,就是天意!你可听明白了?”
长定殿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老太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相信若是自己再多嘴,这位看上去就很是不善的长定皇姬就会将他就地处死!
他在心里头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是,奴才明白。”
“嗯。”云玺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你退下吧。来人,给本宫更衣,准备摆驾大殿!”
————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昨夜惶惶不安了一整晚的朝臣们终是换上了朝服,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大殿之上。
自前任楚国公病倒之后,时隔两个多月,再上朝时,看着身边本该有人站在那儿的位子,尚且是“自由身”的朝臣们不由生出人间多变之感。
就算他们其中有些人并不曾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之中站队,也多多少少从家中的仆役口中得知昨夜郢都失火的事情。
加之天没亮就被宫中传旨的公公叫醒,说是今日需上朝,请他们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去王宫。
联系上这些日子的风声,他们也能将昨夜发生之事猜了个七七八八。——更别说那些被灌下心头蛊、被迫看了一出火烧官邸、人间惨剧的王室亲信了!
没来上朝的,大多都是令尹一派的。
看来,令尹终究败在了这最后一击上。
“长定皇姬到——”
下站众人顿时一凛,纷纷挺直了腰杆站好,眼观鼻子鼻观心。
玄色的衣摆缓缓进入他们的视线之中,在七阶高台之上俯视过去。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上,那声轻哼便显得尤为清脆。
一旁的内侍在云玺不善的目光之下回过神来,忙清了清嗓子,道:“跪——”
一通手忙脚乱、声响不齐之后,云玺才冷冷地说:“罢了,想必是诸位大人昨夜没睡好,今日精神不振,也情有可原。都起来吧。”
这话一出,让底下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脚底一软,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又差点没给她再跪下。
昨夜……
经历过的心想着昨夜哪有胆子睡——万一下一瞬自家的宅子就被楚世子点了呢?
而那群没经历过的,也是叫苦不迭——这还没没到四更天,就被宫里头的人逮了起来!
嗤。
没用。
真没用。
难怪没人逼这群朝臣站队。
不用想,也知道是群成事不足败事有
余的。
云玺压下眼中的不屑,又道:“本宫今日为何站在这大殿之上,想来,诸位都有了猜测罢?”
“报——”
云玺眼睛顿时一亮:“说。”
“国公已完成祭祖大典,正赶回王城。”
话音一落,群臣哗然。
这就叫上国公了。
有些不知情的还在猜测二公子罗嘉继位的可能性,转眼就看见眼神阴狠的长定皇姬露出了明媚的笑意,顿时了然。
皇姬殿下看到一个死小孩继位,会笑得这么欢?
不会。
那就只能是,那位失踪了许久的世子殿下了。
而那些“心腹们”,却一个个翘首以盼,巴不得这罗乔赶紧即位、收回兵权、稳定国内局势——然后,把下在他们身上的心头蛊给解了!
云玺自是不会去理会这群人脑子里头的想法的。
衷心也好,阳奉阴违也罢。
左右罗乔即位后,手握重权,还不至于连自己外朝的一些秋后蚂蚱都捏不死。
云玺挥退了那名前来传信的侍从,笑意渐敛,目光中又带上了威严:“如今,楚地内乱方平,大批不忠不义之徒已被收监。近日楚国人事定有变动……望诸位谨言慎行,朝野一心——办得好了,定有重赏;办得不好,那便担心一下你们的项上人头!”
这本该是一番威严的训词,本该是淳淳善诱——可当话语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又变成了威胁之语!
看来她到底是不适合做一个训导他人的上级啊。
她只适合恃强凌弱。
云玺沉重地叹了口气,直感叹幸好言喻不在这儿。否则,此时她耳边定然萦绕着男子无奈的轻笑声了!
“报——”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多久,那名前来通传的侍卫又冲入了大殿之中。
——“殿下,国公已到宫门,马上便要到了!”
楚世子果真看重继位之事,这不,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倒也省得她在这儿与一群并不熟悉的老家伙打官腔了。
云玺挑眉一笑,扬手便道:“诸位大臣,请随本宫一道儿,出去迎接楚国公罢!”
虽然朝臣所剩不多,但摆出个该有的排场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还有云玺这个长定皇姬镇场呢!
是以罗乔一经过王宫中门,便看见外朝广场之上,玄衣女孩儿领着朝臣们站在那儿,等着他。
此时天光大亮,映得女孩儿面色红润、肤如凝脂。
罗乔一个恍惚,险些忘了她为什么能够站在百官之前,忘了她身份尊贵。
他甚至有些想要将她抱走,藏起来,不让人瞧见。
“咳。”
身边的一声轻咳,总算是将罗乔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一扭头,就看见言喻一双眼睛黑如锅底,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是了,他忘了言喻如今还是长定皇姬的准驸马。
他方才惦记的,可是人家的准王妃。
这事儿是他理亏在前,他只得尴尬地偏过头,半句话也说
不出来。
他本想就此揭过,没想到言喻却低声说道:“国公还是管好自己眼睛为好。本王既能将你扶上这王位,也就意味着本王可以将你从这上面拽下来!”
罗乔:“……”
他忍。
“忠正王说笑了,长定殿下本就该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王爷总不能将所有敬仰殿下之人的眼珠子都剜下来。”
话语平静,避重就轻。
少了锋芒,功效却不减。
言喻听罢,不怒反笑:“这倒也是。那还请国公记住自己的这番话。”
话音落,一行人已到了长定皇姬跟前。
罗乔轻笑了一声,率先翻身下马,朝云玺一跪:“臣,楚国公罗乔,拜见长定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