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之内。
主院之中,有微小的动静传出。
以致于云玺整个人脚下一滑,差点撞入言喻怀抱之中。
言喻不由轻笑一声,附在云玺耳边,轻声道:“青天白日,殿下就开始投怀送抱了?”
云玺:“……”
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朝主院一努嘴,正想示意他别闹,就感觉言喻的手碰上了她的手臂,抓着往他腰间一搭,带着她跃上了屋顶,揭开了一片瓦。
屋中只有两个人。
其中,还有个小朋友。
云玺顿时就失去了听墙角的心思。
——一个小孩儿,能商量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言喻似乎窥见了云玺的心思,轻道:“殿下也不过只比他大上几岁。”
他是个孩子,殿下,亦是孩子。
云玺瞥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并未多言。
嗤。
她是小孩儿,那他又是在干什么?
养童养媳?
云玺冷漠地扭开了头。
“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兄长一来,我便知晓了。”
小孩子脸上绽着天真活泼的笑容,看上去与罗乔的关系甚是不错。
罗嘉。
拄着拐杖的罗嘉。
云玺没想到,这个深受先楚王疼爱的楚国二公子,竟是个身患残疾之人。
更没料到罗嘉竟会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罗乔似乎也并不嫌恶这个亲兄弟,抬手在弹了他一个脑袋蹦儿,笑道:“也不怕被人发现。”
此时的他,一身温润,仿佛又成了那个东宫中踩着夕阳而来的俊俏公子哥儿。
仿佛,从未受世俗所困的,那个楚地红尘市井中的翩翩男子。
反差实在……有些大。
“怕什么?他们若是敢抓我,我便给他们下蛊——毒不死他们!”
少年意气风发。
云玺自愧不如。
云玺如罗嘉一般年岁的时候,虽有恣意张扬,却无他这般的自信。
那时候她也练剑,只可惜,上头永远压着一个兄长云銮。
兄长天赋异禀,她还不得不服。
哪像罗家二兄弟,一个学习巫术,一个便潜心钻研蛊毒。
没有对比,也就没有那么重的差距可以追赶。
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下面的罗乔听完,无奈地笑了声,道:“到底是他们救了我,还将我送回了郢都,眼下还要帮我们——我们总该知恩图报。”
“哼,若非他们将兄长捉了去,哪有如今那么多的事端?”
“他们那也只是想要拿回我们手中记载了巫蛊之术的册子,并未对孤用刑。”
“我才不信——兄长两颊的肉都没有了,还没受苦?”罗嘉梗着脖颈争辩道。
云玺听了,不由去细看罗乔的脸。
自上而下地看去,似乎……与当时在嘉鱼樛木台时并无出入啊。
罗乔听完,也是无奈地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不论如何,如今我们与他们结盟,先平复了楚地内乱、将那些觊觎我们家产的臣子尽数除去再说。“
“而后,卸磨杀驴、兔死狗烹!”
云玺:?
先前她以为听不着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谁知这屁大点儿的孩子,心比天高啊!
这孩子,还挺毒!
她为了楚地这点儿破事,忙前忙后不说,到头来,还成了该死的驴子、狗子了呗?
罗乔闻言一怔,随即扶额,摇头笑道:“你可知他们是何许人也?”
公子嘉微愣,才嗤道:“不就是几个荒山野林里出来的巫蛊嘛?能有多大本事?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本公子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是巫蛊不假,可其中,还有一个长定皇姬,一个忠正王——这天下都是他们的,哪会图我们王室这点儿不值钱的东西?”
嗯,这还差不多。
这才像是一个受了帮助之人该说的话嘛!
正想着,便见下头那死小孩眼睛一亮,望着他家兄长便道:“长定殿下?可是王兄你先前念念不忘的那位皇姬姐姐?”
罗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死小孩。
“那敢情好——王兄还不趁机将她拐了回来当世子妃……噢,此后该是兄长的王……”
王妃的妃字尚未出口,小孩儿的眸光骤然一寒,未拄着拐杖的手乍然一动,便有寒芒直冲屋顶而来。
“何人偷听?”
下一瞬,他便抓紧了兄长的衣袖,连声唤道:“兄长,上头有人,你快去将他捉了!”
言喻在窥见银针寒芒之时,便拽住了云玺往一边闪去,脚下掠过的地方,瓦片尽数被其掀起。
罗乔面色也是一沉,脚下一点,便直奔空了一大片的屋顶而来——不等他探出头,便听见罗嘉冷声喝道:“你们,便是方才偷听之人。”
罗乔一急,怕这个兄弟意气用事,一下将人杀了,连忙旋身落地,刚站稳,便看见面前言笑宴宴的女子。
不是云玺又是何人?
他连忙大步上前,反手扣下罗嘉正要摸蛊虫罐子的手,堪堪拦下了罗嘉的动作,才朝云玺一揖,道:“殿下,这位是我王弟,公子嘉。不曾见过殿下,多有冒犯,还请殿下原宥。”
罗嘉听了兄长的这一番话,眼睛顿时一瞪,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谁?”
“王兄,你这个真殿下,唤谁殿下呢!”
待他愣愣地说完,罗嘉也就从这形势转变之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双膝一软——若非手中还有根拐杖,他恐怕就要直直磕在地上了!
云玺望着方才还像个冷面煞星般的死小孩骤然傻愣的模样,一时竟不知是气是笑。
罗乔见云玺久不说话,缓缓抬头望了她一眼:“殿下怎么……那么喜欢上房檐?”
他记得,在安澜城时,他也是在卫国使馆上头逮住了一个听墙角的云玺……
“本王怕过几日长定带军外出伤着,遂帮她练练轻功。”
罗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这会儿不应该还
在与楚地的官吏周旋吗?
怎又练起武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又问:“殿下何时来的?”
云玺挑眉,也不打算瞒着他:“大概,是从二公子说要毒死本宫时起吧。本宫觉着有趣,便索性听了个彻底。谁知……竟真的差点儿被二公子所伤。”
若是在平地上,云玺或许还能躲过那几枚暗器——可在屋顶上,躲不躲得开还是其次,滚不滚下屋顶才是主要的。
罗嘉闻言,顿时知晓闯了大祸,就要下跪,便听云玺又说道:“不过,本宫听了那么多回的墙角,二公子还是头一个在本宫未出疏漏时就已发现了本宫的。”
这话听着,便是不打算再责备他了?
罗嘉眼睛顿时一亮!
难怪兄长自从京畿回来之后,空暇之时,便总在为这位长定殿下画仕女图!
真真是个心胸宽广、不计小人之过的女子!
比起那些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女人,真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啊!
小孩子好哄,一股脑儿便将方才险些掉脑袋的危机抛到了九霄云外,眉眼弯弯,笑道:“臣不是腿脚不便嘛——是以自小,便对周围的危险敏感得很!这不,方才我话说到一半,便感觉到一阵阵杀气,这才发现了殿下!”
说着说着,他也就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孩儿眉眼间的笑意顿时凝固。
杀意?
哪里来的杀意?
这位言笑宴宴的殿下、这位心胸宽广的殿下,方才,是想杀他的来着?
他刚刚说的什么?
请这位殿下回来,当他楚地的王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