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玺没有等到八方势力的动静，倒是先等来了忠正王府的聘礼。
那天退朝之后，云玺还赖在梓榆殿里，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求着贵妃娘娘教她绣嫁衣，软梦跨越了大半个皇城，急匆匆地闯入了梓榆殿里，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云玺，道：“殿下，贵妃娘娘，忠正王府来下聘礼了！”
“现在？”
云玺听了，眼皮子一掀，下意识地去看贵妃的神色。
贵妃动作一顿，眼中波澜不惊，只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儿，起身对云玺道：“既如此，殿下，我们便去瞧上一瞧？”
寻常官宦之家对皇室下聘，往往都是把东西抬进了皇城便是。可这忠正王又不同于常人——他原本，也是住在皇城中的，甚至就是住在长定皇姬边儿上的。加之天子对他的态度不明，这才让他的聘礼直接抬入了东宫临华殿。
长辈都这样说了，云玺自然不会拒绝，也放下绣了一半的凤凰——险些被插在布料上的绣花针扎着了指腹。
贵妃见了，不由笑道：“倒是鲜少瞧见殿下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可是待嫁闺中、心慌意乱了？”
云玺本想说，这分明就是她绣工生疏！
本身就生疏，无关是否待嫁闺中。
不过，既然贵妃都这样误会了，她也不想多作解释。
她垂眸，扭捏一笑：“娘娘莫再拿我说笑……”
路上，贵妃忍不住小声提醒云玺道：“你二哥跟你说了忠正王的事儿吧？你可有何想法？”
云玺仔细想了一二，才缓缓道：“先稳住忠正王罢！若被他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唯恐他对父皇下毒手。”
这倒也是。
一路静默安分地回到了东宫，还没踏入临华殿，就听见了临华殿里传来的尖利呼喊之声。
云玺心中一急，顾不上身边的贵妃娘娘，提着裙摆便直奔向临华殿而去。还没接近呢，便看到几个推推搡搡的宫娥。
“怎么回事？”
几个小宫女瞧见云玺，忙行礼道：“殿下，忠正王府抬来的聘礼堆满了正殿，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贵妃姗姗来迟，恰巧听见“被赶出来”一句，脸色一变：“真真是岂有此理！他忠正王怎敢如此欺侮我皇宫之人！”
云玺知晓贵妃误会颇深，赶紧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道：“娘娘，不是，是正殿里头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贵妃：“傻丫头，临华殿是你的地盘！忠正王这不是欺到你头上来了？！”
云玺：“……”
她说的“立足之地”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殿下来了！”
殿内正忙活着的家仆们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这才注意到这边，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红木笼箱，大步走出正殿见礼：“参见殿下！参见这位…
…”
他们只是普通的王府家丁，并不认得后宫中人，脑子里猜了一圈，也拿不定主意。
“贵妃娘娘。”
云玺缓声提醒。
“是、是，参见贵妃娘娘！”
“平身吧。”云玺平淡出声，“礼单何在？”
自古便鲜少有待嫁女子亲自过问聘礼礼单之事。即便是历代的皇姬殿下，也是该由太后或是皇后来拿捏轻重的。
只可惜，云玺和天子都没了母后。
而贵妃位分又不够——至少，不够用以为云玺操持婚事。
而天子……
天子此时也不知在哪个旮旯角里头和言喻密谋呢！哪有工夫理她？
可怜她云玺，竟要自己为自己操持这一切！
王府老管家这才从袖袍中取出礼单，双手呈上，道：“请殿下过目。”
云玺接过只扫了两三眼，便向礼单上密密麻麻的一大串字缴械投降了。可才放下礼单，余光便瞥见老管家神色不对，像是……
误以为她看不上这份礼单。
云玺忙为自己辩解道：“既是礼部帮着拟定的，那自然不会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云玺也看不懂。
她刚刚扫的那一眼，也就只看出了言喻几乎要将他的小半个忠正王府搬到她的临华殿里来了。
旁的，皆不知晓。
老管家素来喜欢“常尔玉”要胜过云玺这个正牌王妃，此时又觉得云玺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看不上他们忠正王府，自然就更不想给她好脸色看了：“长定殿下说的是。咱们王爷虽是头一回迎娶皇姬，可这礼部却不是头一回承办皇姬的婚事了——得心应手倒也未必，不出错总还是可以保证的。”
云玺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剑眉一挑，便问：“怎么？照管家所言，你们王爷是想迎娶好几回皇姬了？只可惜，这大盛朝，可只有本宫这一位皇姬呢！”
？“老奴并无此意。”
老管家想着云玺不日就要嫁到忠正王府，心中并无惧意。
皇姬什么的，嫁到了夫家，还不是要守夫家的规矩？
“只是殿下应当知晓，王府才建衙不足两月，府中库房里头的东西，都是陛下赐下。”老管家看云玺面色不善，不由将自家主子搬了出来，“王爷说了，借花献佛总归不好。”
云玺只觉得自己和这老管家八字不合。
她磨了磨牙：“本宫说，聘礼多少，都无妨——”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看上去真有那么像一个贪财的小皇姬吗？
老管家见云玺这位长定殿下是真的发怒了，脖子一缩：“是，老奴知道。”
他抬眸看了云玺一眼，又道：“殿下，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等便先行回府了？”
或许对于宫外的人家而言，下聘时需唱礼
单，以显示男方对女方的重视。可对于宫墙之内的皇姬，唱与不唱，并无太大的区别。
即便唱了，也没有人听得到。
云玺颔首，随即唤了软梦过来：“赏——”
软梦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颇为沉重的荷包，随意地往老管家手中一塞，就闪身回到了云玺身边：“殿下，那我去命她们抬了这些东西去库房？”
她甚至不想称之为“聘礼”。
这些东西，本就是天子私库里头的，被她的小殿下收入临华殿的私库只是时间问题——若非半路杀出了一个忠正王，这些东西说不定还是殿下的添妆呢！
在场之人，但凡是个有眼力劲儿的，都看出了临华殿与忠正王府的不对付。那忠正王府的仆役们更是气得不行，几个年轻力壮的拽上管事儿的便走！
贵妃看了，只摇头笑道：“殿下方才还说，不能打草惊蛇。”
云玺无辜得很！
她眨巴着眼睛：“娘娘难道不觉得，方才我那模样，才像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小皇姬么？”
嚣张跋扈，恣意妄为；阴阳怪气，不讲道理。
贵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难怪陛下偏疼殿下。”
云玺爱装，她是知道的。
只是从前都装得很是浮夸，今日的这一出，却有了以假乱真的功力。
“既然殿下心中有数，那本宫也不便多言，省得殿下嫌烦。”
“娘娘说笑了。”云玺抬头轻笑道，“来人，送娘娘回梓榆殿。”
软梦本想去送，却被云玺拉住了袖口。
她一回头，便对上了小殿下那双微挑的眸子。
似笑非笑，有点……渗得慌。
云玺开口，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小软梦，哪里去？你不帮着本宫清点聘礼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