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还好。
一说云玺就猛了他一把,没推开,人倒是先委屈了起来,道:“你亲什么亲?你都不愿意娶本宫!”
言喻:?
“你就是觉得本宫好欺负、觉得本宫好玩儿罢了!”
言喻:?
云玺瞥着他,一双凤眸似挑实垂,写满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言喻沉默了一阵,掂量了一下时机,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倘若,我想要娶殿下,殿下可会愿意?”
“不会!”
言喻:“……”
她想都不想一下的吗?
云玺道:“三书六礼、四聘五金,样样皆无!你这样,还不如到市集上,找个急着卖身葬父的姑娘娶了回去呢!”
言喻:“……”
话本子看多了小姑娘不应当羞答答地应下男子的求婚,甚至再说上一句“倘若我爹不答应,我便与你私奔”吗?
今日的云玺,冷静得过分了。
也不好糊弄多了。
言喻无奈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哭笑不得地说:“殿下贵为皇室宗亲,需陛下赐婚。倘若殿下厌我,那我岂不是得竖着向陛下提亲、横着出来,还能直接被禁军抬到乱葬岗埋了?”
他嘴角一扯,又道:“呵,那可真是臣的莫大殊荣!”
云玺瞪他一眼,冷声道:“你若是有诚意,本宫又岂会厌你?”
若非他无意间提及婚嫁之事,说她嫁不出去,她又岂会跟他胡搅蛮缠?
若非他有意隐瞒身份,给了旁人钻空子的机会,她又怎会对他拔剑相向?
“好——”
言喻无奈地长叹一声,揽下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三书六聘,需与礼部商量着来。不过,殿下贵为长定皇姬,衣食无忧,富贵不愁,这聘礼嘛……”
云玺忙截住他的话头,哼道:“别想着赖过聘礼!”
言喻顿默。
他就知道。
这个小贪心鬼!
他迟早被她掏空家底。
他松开云玺,站起身,坦然退后两步。
袍服一掀,双膝跪地,朗声道:“若殿下肯嫁与臣,臣定为殿下,保这天下百年无忧。不知殿下觉得,这份聘礼,何如?”
他知云玺最在意的不外乎她的父兄,还有这天下的太平罢了。
他本想说,以天下为聘。只可惜如今他是臣,她是君。这话一旦出口,那便坐实了谋朝篡位。
遂只得退而求其次,以山河作保,才能抱得佳人归了。
云玺听了这话,也果真愣了半晌。
许久,才缓缓道:“我行事鲁莽冲撞,你就不怕娶了我回去,平添麻烦?”
“无妨。”言喻依旧跪在地上,仰着头望向云玺的目光终带着老狐狸特有的狡黠,“殿下闹出的祸端,臣都有本事给殿下善后。”
云玺:“……”
天道不公!
言喻挑眉,问:“殿下不打算让臣平身吗?”
“你没规矩惯了,我以为你会自行起来了呢!”说归说,云玺终是没舍得罚跪,放了他起来。
她
垂眸,有些沮丧:“我每回怀疑你,你总有化解的说辞。你自然有善后的本事,可两相对比,却显得我愈发无理取闹了。”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三番五次,都是这样。
她原以为她能为父兄一解后顾之忧,不曾想最终却是言喻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角色”帮了大忙,而她却沦为了添乱之人。
言喻似乎比她聪明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无论是他的先见之明,还是他顾全大局的本事。
哪怕是云玺曾经引以为傲的武功,也被他那一身快得诡异的轻功死死压制。
过大的优势,让云玺嫉妒不起来,也恼恨不得,只剩下了满腔的颓丧。
她昔日看不上世家子弟,觉得他们不学无术。
可如今,难得有个入了眼的言喻,她欢喜爱慕之余,却又觉着他能耐太大,大到能让她生出自卑来。
矛盾得让她自己都困惑起来。
言喻看她神色纠结,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又在榻上坐下,搂过云玺,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之中。
“殿下可知,这是为何?”
“倘若你要说你天赋异禀,我劝你就此打住。”
她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言喻失笑,道:“你我皆是凡人,哪有天赋异禀之说?殿下是泡在皇家的藏书阁里头长大的,就算后来常常混迹市井、听说书,可所学所知,大多仍浮于纸上、片面之见。”
这话,竟说出了几分“纸上谈兵”的味道。
云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
“而我,虽背不下泛泛而谈的经书,却胜在自幼走南闯北,吃的是百家饭,听得是百国故事。”
“我知晓百国国君如何待他们的子民,方能公正地去判断谁是昏君、谁是明君;我知晓各地百姓吃的是什么样的糠菜、隔多少日吃一顿荤食,知晓他们尊崇什么、畏惧什么、又在乎什么。”
“倘若殿下不被拘于深宫之中,走的路如我这般的多,未必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云玺眼睛一亮。
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她侧首,眼角微动,直要望入言喻的眸子里去,轻缓地说道:“不,倘若我不生在皇宫,只会沦为寻常百姓,断不会有你这般的本事。”
她今夜清醒得很。
所以很清楚,身为长定皇姬,皇宫,是她最大的仰仗。
一旦脱离皇宫,没了长定皇姬的封号给她带来的一切,她什么也不是。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更觉可悲。
言喻一时诧异,随即搂紧了云玺,颔首说道:“嗯,也是。”
云玺:?
他不顺势安慰她两句,还认可了?
狗男人!
言喻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又有何妨呢?待天下太平之后,日子过得安生,殿下不时不时惹些麻烦出来,生活哪有乐趣可言?”
“这蛋还没下呢,你就想着如何孵小鸡了?”云玺听了他对日后生活的描
述,又羞又恼,忍不住冷哼道,“本宫尚未答应,你现在便肖想这些,未免为时过早了。”
“早吗?”
言喻怕她待会儿惊得从寝殿里逃出去,提前锢紧了怀抱中的人:“殿下,因前两日金虎卫之变,陛下欲提前为殿下行笄礼。”
云玺一愣。
“别忘了,太子殿下如今在百姓们心中,已是双腿残疾的废人了。”他轻声道。
“此举,是为安定民心,以防万一。”
言喻并不愿多言。
以云玺的聪明,但凡他多说一句,云玺都会猜出幕后主使。
天子不愿让云玺知道其中阴暗,言喻也不想。
是以只得委屈了他,多废些口舌,向云玺解释清楚了。
“何时?”
“二月初二,龙抬头。”
“钦天监算的日子?”
“不。是陛下选的日子。”
“为何是龙抬头之时?”
二月二,龙抬头。
二月二青龙升天之时,皇帝亲耕,皇后主持桑蚕之礼。
倒是个吉日。
只可惜,太吉了,即便她贵为大盛皇姬,也自觉经受不起。
言喻有些不以为然,缓声道:“二月初二,阳气回升,寒冰消融,春回大地。喻太子终归,化大盛之危。”
他挑眉,问:“殿下可会觉得,如此匆忙的笄礼,会轻慢了殿下?”
“你把我的笄礼,也算入了你那个‘请君入瓮’之计中?”
言喻垂眸,默认了。
“既如此,那便无所谓了。”
言喻正要感叹她一夜间长大了,便看这小狐狸眼珠子一转,盯着他又道:“不过,二月二之后,我要知道是谁在设计皇兄。”
言喻沉吟,不言语。
云玺凤眸微眯,笑得阴森可怖,磨着牙问道:“我隐约有了猜测,你想不想听听,我怀疑了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