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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捕头夹着邢常安一顿揉搓，哈哈大笑着回头看一眼，挑眉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改行走镖了？这几个是你兄弟？怎么还有个女娃娃？”
邢常安挣脱出张捕头的魔爪，又是高兴又是别扭，站定后答道，“我没改行，还当着捕快。这趟是帮着押镖才来长安城。顺道出来涨涨见识。”
说着将伪·镖队的一套说辞搬出来，又为若少朴等人引见这位张捕头。
原来这位张捕头和邢常安两年前就认识了。
本来大玄王朝的各地府衙，各有各管辖的特定区域，平时也不存在跨地区的同行学术交流会，不过府衙的人不能乱跑，但架不住罪犯跨地区作案。
张捕头两年前缉拿逃犯，追到了汀州城，曾请汀州城的捕快班协助。
和邢常安的交情就是这么来的。
当年邢常安才当差不久，人又生得瘦小，一把捕快刀别在腰间，刀鞘拖地，走起路来喀拉喀拉直响。
张捕头拿邢常安当小孩子疼，于公务上又多有提点，如今意外重逢，一经忆起，老交情转瞬就都涌上了心头。
而捕快班这种非官非吏的地方，只要有关系又肯花钱，像邢常安这种停薪留职出来溜达的，也不是没有。
张捕头并没有深究走镖一事，只揉乱了邢常安的脑袋，视线在若少朴几人中打了个转儿，指着裘先梓道：“你会医术？让你看死人的话，抗不抗得住？”
裘先梓一愣，下意识的点头。
若少朴等人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位张捕头看着大大咧咧，却是个心细如发的。
裘先梓一身经年浸染的药香，要不是他们日夜相对，寻常人根本不会留意。
只见张捕头拎起邢常安，招呼裘先梓，“你跟着小安一块儿进来，府衙里的仵作都不得空。你凑合凑合上吧。”
怪不得邢常安被搓弄得跟只小鸡仔似的，这张捕头真是个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主儿。
若少朴等人也就止步不前，和留在外头的捕快一起，等在厨房外。
掌柜踏进厨房只看了一眼，忙撇开视线，抬袖捂着鼻子，顾不上寒暄奉承，直接示意厨子说话。
厨子还保持着手举菜刀的造型，一脸懵逼的张了半天嘴，才发出声音来，“官、官爷，是我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我正打算挑块好肉料理，哪里知道一抽出肉块，冻肉堆就滚出了个死、死人。我就赶紧跑去前头找掌柜了。”
张捕头往堆着冻肉的墙角矮桌看去，就见半解冻状态的肉块四处散落，矮桌下摊着一具尸体。
他推了邢常安一把，调笑道：“去，看仔细了说说，让我看看你小子这几年长本事没有。”
邢常安乖乖上前，蹲下边看边道：“死者男，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身量虽然瘦高，但是面黄肌瘦，生前要么过得不好，要么就是有什么大病。身着粗布单衣，看起来十分的陈旧破损……”
他凑近闻了闻，不确定道：“好像有股馊味，可能是不常换洗。衣裤上都有大量血迹，但身体上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唯一可见的伤口在脑后。其他的……没有了。”
“小子有长进，不过还嫩了点。”张捕头不置可否，拿捕快刀挑着尸体翻了个个儿，轻笑一声，指着裘先梓，“你上。”
裘先梓刚验过千机门掌门的尸体，见张捕头的动作，就知道伤口有异，先蹲下查看，说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以上。尸体下的水渍不是尸水，应该是普通的水渍。可能是冻肉上蹭的。”
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张捕头，“也可能不是冻肉上蹭的。确切结果需要脱衣验看。”
张捕头刀眉微挑，示意他继续。
“而后脑勺上的外伤……”裘先梓找了块布包了手，翻了翻头发，又捻了捻血液，不由也轻笑一声，“张捕头好眼力。后脑勺的外伤是真的，也是假的。因为这些血并不是人血，应该是鸡鸭之类的家禽血液。”
他说着就把沾了血的布伸到厨子跟前，“大叔，闻一闻。”
厨子依旧一脸懵逼，动了动鼻子道：“没错儿，我一天宰多少鸡鸭，这不是人血。”
张捕头本来只是随便抓个壮丁凑数，此时也不由对裘先梓另眼相看，“你的意思是，伤口是死后故意弄出来的？”
“我不确定。”裘先梓摇摇头，“有头发遮掩，看不到皮肉，不好判断。不过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既然用鸡鸭血作假，就代表伤口流不出，或者只能流出少量的血。以寻常医理来判断，要么死者生前气血凝滞的十分严重。要么就如小安子说的，有什么不得而知的大病。”
张捕头是个眼力老辣的，又问道：“尸温？”
裘先梓一愣，皱眉道：“从冻肉堆滚出来的，又是刚刚才被发现的，尸体温度低的原因倒是不好判断。”
张捕头点点头，问了一圈，掌柜和厨房的人都表示不认识死者。
张捕头便对掌柜道：“我让手下跟着你，去查一遍两个时辰以前，有接近厨房嫌疑的住客。大堂里那些人，我手下自会去问，你看着放人就行。”
以尸体的死亡时间反推，大堂内食客们的嫌疑基本等于零。
掌柜忙领命而去。
张捕头又点了个手下，让他带厨房的人下去问话，“问清楚给厨房供货的所有店家。尤其是送冻肉的。还有鸡鸭铺子。”
他没明说，手下却知道，厨房的人是首要嫌疑，其次就是家禽家畜的供应商。
一时间厨房内外就散去大半人。
若少朴等人在外围观，不由给张捕头点了个赞。
行事雷厉风行，号令果断明晰，不愧是一线城镇的捕头。
“小子别费神了。”张捕头见裘先梓还盯着尸体沉思，出声打断后，笑哈哈道：“你和小安说的够给上头一个交待了。余下的就是我和手下该查的事了。等客栈这头清静了，我做东请你们吃顿好的。”
最后一句话连带着把若少朴等人也算了进去。
张捕头已经卸下公事公办的神色，半是无奈半是嫌弃道：“这种命案，每次一到武林大会的三年之期，不知要出多少桩。尤其是这尚安坊，来往的都是江湖人。江湖事，我们府衙也不爱管。府衙腾不出仵作，我也懒得要人。走个过场能向上头交待就行。你们要是嫌晦气，我帮你们换间客栈。”
邢常安忙代表大家婉拒，有点心虚的扯谎道：“我们已经结了镖。这会儿留在长安城，是等着下一趟的镖物送来，已经约好在这客栈碰头，还得往洛阳城去。就不换客栈了。我们打算凑凑武林大会的热闹，住在尚安坊也方便。”
张捕头自己也是练家子，十分能理解少年人对武林大会的向往，闻言也不再多说。
倒是若素素不知何时趴在了厨房门板上，晃着裙摆歪歪头，瞄着尸体的方向蹙眉道：“尸体有毒。”
张捕头一愣，决定原谅貌美小萝莉的胡言乱语。
若少朴和付长生却是心下一凛。
别人不知道，他二人可是曾经亲眼目睹过的。
若素素包包头上缠着的那两串黑铃绳，是难得的辨毒、祛蛊的灵器。
当初裘先梓被暗药士种下的喰药虫王蛊，就是被黑铃绳幻化出的灵器阵硬生生逼出体外的。
说起来，那喰药虫王蛊断成了半死不活的两截，至今还养在若素素的琉璃瓶里，随身携带，吃睡不离身。
险些忘了若素素那一身令人恶寒的趣味和本事。
若少朴和付长生打了个冷颤，冲若素素使了个眼色。
若素素撑着门板轻巧翻身，不等张捕头反应过来，就歪着脑袋凑近尸体，头上的绳玲立时微微振动，发出悦耳清远的铃响。
张捕头晃了晃神，心知这绳玲有异，不禁正色道：“怎么回事？”
“果然有毒。”若素素提着裙摆跑出厨房，笑微微道：“一种沾到一丁点儿，就能令人即刻毙命的奇毒。不过这种毒不算少见，也容易弄到手，大叔派人查查这方面的路子吧，估计仵作剖开尸体验一验，就能确定了。”
张口就要剖尸，说的可真轻巧！
张捕头看向邢常安，一脸“少年，你交的都是什么重口味朋友”的表情。
他虽然心下惊疑，却也不愿把邢常安一行人牵扯进来。
便打发他们先回大堂录口供，随后点了几个手下看好尸体，自己则回了府衙，安排一应后续事宜。
捕快班来的慢，走得却快。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尸体抬去了府衙停尸房，又封锁了厨房和客栈后门，张捕头就带着一叠厚厚的口供，风驰电掣的撤光了所有人马。
客栈惊魂午后如水过无痕，不过几天，厨房和后门的封条就解了。
往来住客倒是真不怕事，即没有人退房，也没有人当回事儿来议论。
邢常安挂心他的张大哥，留心打听了一下，也没听到关于客栈命案的后续八卦。
若少朴等人倒也没放在心上，只当真如张捕头所说，府衙并不重视尚安坊的命案，又或者，以张捕头洞若明火的本事，命案已经了结了。
却没想到，张捕头再次登了客栈的门。
却不是来找客栈的相关人员，而是直接点明要找若少朴一行人。
他进屋就叹气，捏着眉心苦恼道：“摊上大事儿了。之前那具尸体，丝毫查不出来历。长安城所有的在籍人口，以及最近出入的路引登记，竟然查无此人。真是见了鬼了。”
说好的做东请客，喝好酒吃好菜呢！
若少朴和付长生一听话音不对，就一脸冷漠的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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